多年前,父亲患上了轻微的帕金森综合症,病症对他的四肢和脸部肌肉的活动造成了一定的影响,如今患病了十几年,平时不爱笑的他,就更难笑得出来了。他是个腼腆而木讷的人,不苟言笑,不太会表达内心情感,但我们感觉到他是深深地爱着我们的。
记忆里,每次吃饭,父亲总是端上新鲜饭菜叫我们先吃,然后他才吃,顺带把上一顿剩饭剩菜也吃了。搬到套房居住后,家里只有一个洗漱间,父亲也总是最后一个洗漱,让我们有更多的休息时间。我在外念书,父亲会定期按时给我的卡里存入生活费,哪怕是生意惨淡或是经营亏损的时候,也从不推迟,因为他怕我的生活陷入困境,影响学习。
他总是为着孩子默默地付出,不求认可、不求回报。初中毕业那年,父亲遭遇了家族生意惨败的变故,为了让我顺利上高中,他隐瞒了家里人,放弃治疗身上刚刚显露出症状的帕金森综合症,跟着母亲到广州谋生。到我大学毕业时,他的病情已经发展到难以治愈的地步。他的做法,饱受村里长辈叔伯的嘲笑,很多人说他傻。在我们村里,没有女孩子读过高中上大学,很多连基本的义务教育都没有得到保障。村民普遍认为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,所以不会牺牲家庭的利益去供女孩上学。
父亲面对这样的思想氛围和嘲笑,总是应付式地扬扬嘴角,默不作声。有时候,面对“干扰”,他也会理直气壮地对村里的人说:“她能读书是好事,只要能读,再穷我都送!”。父亲的话质朴无华,他没有用村里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剥夺我受教育的机会,这就是父亲对我的爱!这样的爱,让我学会了不轻言放弃,学会了发奋图强,学会骄傲地去走自己的路!2005年9月,当我手捧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和入学奖学金回家的时候,父亲噙着泪花笑了,他的笑是面对嘲笑的骄傲、是幸福来临的惊喜,更是对我浓厚的爱意。
如今,父亲在经历了各种病痛折磨后迅速衰老,53岁的身体已经无法撑起这个家庭,每次因病卧床,他都语气虚弱无助地问我:“靖,我还能站起来吗?”每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,我的内心是绞痛的,在五味杂陈的心情中,强迫自己笑着回答:“爸,能,一定能!”
对待父亲,我深感愧疚,参加工作这些年,与父亲相隔两地,交流甚少,特别是有了家庭和孩子,更谈不上对他的照顾,他生病住院,我也只能把工作暂时放下,给予他短暂的陪伴。
看着病床上的父亲,我能感受到他对活着的渴望,能感受到他对亲人的依恋,更能感受到他觉得自己未尽父责的愧意。他害怕有一天突然离去,我们会伤心;他害怕不能为我们做点什么而成为我们的负担;他更害怕不能看到我们走向幸福生活而遗憾。
我们童年时期,还不懂父母亲情的珍贵,少年时期因求学而远离父母,而立之年成家立业,精力分散疏于照顾父母,当我们真正懂得珍惜亲情去陪伴父母的时候,父母已经老去了,能互相陪伴的时间越来越少。如今,我最大的愿望是,父亲能早日康复,用他的健康抚慰我们作为儿女的孝心,用他的爱继续照亮我们的人生之路。作为儿女,我痛彻感悟:给予父母多一些陪伴与照顾,便会少一些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。